品悅小說網 > 劍開仙門 > 第二十五章 初畫符

蹊客棧里四邊墻上都插著火把,光線昏暗,負熊噙著眼淚躲在柜臺后面,自己揉著有個不明顯小包的額頭。

胡瀟瀟吐出魚刺,扭頭看向門外,視線沿著江水直下,遠遠便瞧得見那道壯闊夔門。

“劉赤亭!吃飯。”

輕輕喊了一聲,劉赤亭便返回坐下,繼續吃著他的素菜。

門外面,婦人追著道士打了好一會兒,這才進門。

婦人在安慰負熊,道士顧懷被蹭了一臉煤灰,陳遠護著徐景芝坐回了飯桌。

只是顧懷還是時不時往負熊看去,臉上幾乎寫滿了疑惑。

咋個回事?進來的時候分明就有妖氣,還很濃郁,怎的一會兒功夫就沒有了?沒道理啊!

但那道鎮妖符沒有半點兒反應,顧懷只得作罷,取出來指甲蓋大的一塊兒銀子走過去,干笑道:“小兄弟,是貧道眼拙,這就當賠禮了,不行我給你磕一個?”

婦人一把奪過銀子,冷聲道:“屋子自己去收拾,酒在那里,我家負熊才不受你磕頭,折壽!”

道士干笑一聲,有酒就行。

劉赤亭嘀咕一聲:“酒那么好喝?”

胡瀟瀟漫不經心道:“我爹也愛喝酒,但我娘不喜歡,但后來我爹就戒酒了。”

對于劉赤亭來說,喝酒就意味著又搶了好東西,或是抓來了女人。年幼時,最怕的就是庫里的酒壇子被抱出來。唯一一次沾酒,是那個沒救下的姑娘死的時候。

長這么大,徐景芝是第一個被劉赤亭救下的人,胡瀟瀟是第二個。

可是……第一次的代價,有點兒大。

此時顧懷猛灌一口酒,呢喃道:“味道淡了點兒,總比沒有強。”

話鋒一轉,顧懷又說道:“徐景芝是吧,接下來我會跟你去你家,與你家人打過招呼之后,你就得跟我走。追殺你的那些人是楊家密衛,一路上被我砍翻七七八八了,不必擔心。”

劉赤亭想開口的,卻被胡瀟瀟一把扯住。

這名為顧懷的道士是什么人,胡瀟瀟已經看得很清楚了。

就那一身道袍,背著雷擊棗木劍,說話全然不像道士的模樣,想猜不出來都難。

徐景芝下意識往后邊兒挪了挪,“你要帶……帶我去哪兒?”

顧懷無奈,翻手變戲法似的取出個小壇子,上面貼著一張符箓。

壇子拿出來的一瞬間,徐景芝尖叫一聲,慌忙往后逃竄,淚水不住地往下掉,手臂胡亂揮舞,神色滿是驚恐,像是瞧見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。

“別過來!別過來!”

陳遠只是嘆息一聲,卻無動于衷,對此好像習以為常了。

“這就是小姐的病。”

劉赤亭略微皺著眉頭,心說這家伙手中的是什么。

“病?你們……可真是的,我也想得這種病。”

顧懷都要被氣笑了,管這叫病?那老子跑了這么遠到這里,干嘛來了?

胡瀟瀟沒插話,而是以余光掃向負熊,心里嘀咕一聲:“怪了。”

顧懷笑盈盈收起壇子,徐景芝一下子就恢復安靜了。

“你們當這是病,也行。不過想要治好病,就得跟我走。通道觀里讓你進桃林的,按輩分得管我叫師叔祖。”

可是徐景芝起身之后,還一臉不相信。

沒法子,顧懷只好取出一張令牌晃了晃,然后迅速收起。

“跟你那個一樣,是吧?”

徐景芝這才信了幾分,于是趕忙問道:“那……那我這是什么病?”

胡瀟瀟擦了擦嘴,起身拍了拍劉赤亭,“走,睡覺。”

邁步走上臺階之后,這才發現好多雙眼睛盯著自個兒。

臉蛋兒刷一下紅透了,趕忙解釋道:“各睡各的,明日要早起!”

劉赤亭哦哦幾聲,快步上樓,本想跟進去,結果門啪一聲關上,險些斷了鼻梁。

返回屋子之后,胡瀟瀟這才拍了拍臉,嘟囔道:“一群人都心臟!我這話有什么問題嗎?”

床側便是窗戶,推開就能瞧見滾滾長江。

胡瀟瀟小臂重疊放在窗口,其實她也覺得不對勁兒。負熊身上要是有妖氣,玉筆就該亮才對。但是,雖然玉筆沒有亮,還是覺得哪里不對。

結果此時,隔壁有個家伙一步翻過窗戶,螃蟹似的挪過來了。

“瀟瀟,顧懷是玄都山的道士對嗎?徐景芝得了什么病啊?”

胡瀟瀟翻了個白眼,五指分散抓在劉赤亭臉上。問問問,一天就曉得問。

一把將他扯了上來坐在窗臺,胡瀟瀟自己也坐了上去。

一江風雪在前,少年少女并肩坐著。少女略帶愁容,似乎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。少年也有想不通的事情,但想的估計是為何大江向東流。

此時胡瀟瀟才開口:“徐景芝沒得病,應該是生來便開了天眼,能瞧見我們看不見的東西。顧懷那個壇子,里邊兒裝的是厲鬼。我們看不到,看到了也不會覺得詫異,但對于徐景芝來說就很可怕了。”

厲鬼?還能裝進壇子里?那我要是有個……

轉頭便問:“那壇子買……”

話未說完就被一只白皙手掌捂住了嘴。

一個已經習慣了被捂,另一個自是習慣了伸手。

“壇子才不值錢,值錢的是符箓,可惜那是道門正統,偷學不來的。”

結果此時,最邊上的一閃窗戶推開了。

顧懷伸出腦袋一瞅,嘿嘿笑道:“盧……哦不,劉兄弟,不嫌冷啊?”

胡瀟瀟一把推開劉赤亭,冷聲道:“睡覺去!”

劉赤亭無奈,想翻回自個兒屋子,卻聽見顧懷壓低了聲音,笑盈盈一句:“想學我這玄都鎮鬼符?小事兒,我還有鎮妖、鎮煞、鎮火、鎮水,多得很。”

對于這個,劉赤亭自然沒什么意思,可是胡瀟瀟說過她喜歡各種稀奇古怪的符箓陣法。

猛地轉頭,劉赤亭一本正經道:“多少錢?”

顧懷笑盈盈道:“談錢就俗氣了,就是有個事兒,得劉兄弟幫忙。實不相瞞,進來這里我就覺得有妖氣,這才錯把負熊當成是妖了。我是個道士,斬妖除魔分內之事,只是孤身一人,行事不方便啊!”

劉赤亭深吸一口氣,“活像老郎中說的寫文章湊字數,能不能直說?”

讀書多就是說話繞來繞去?那我還是做個沒學問的吧。

顧懷干笑一聲,壓低聲音說道:“四處逛一逛嘛!萬一有妖精,咱們也是替天行道不是?”

劉赤亭看了看數百丈外的江島,心說那個地方觀景應該更好。

轉過頭來,他伸出兩根手指頭。

顧懷瞪大了眼珠子,伸出一根兒。可再一看,劉赤亭準備關窗戶了。

沒法子,道士只能用右手掰起一根不情不愿的左手指。

劉赤亭笑道:“走著!”

二境修士,按胡瀟瀟說還可能是壓境了。非拉著我,我能幫上什么忙?這牛鼻子肯定沒憋什么好屁。

只不過,城里面能有什么妖精?閑著也是閑著,幫瀟瀟學兩道符箓,哄她開心開心嘛。

翻身跳下去,顧懷胳膊搭在劉赤亭肩頭,笑道:“學武多久了?這身子骨,真讓人羨慕啊!”

劉赤亭實話實說,“開始修煉,四個月了。”

顧懷聞言一愣,哈?四個月?你可真會說笑。

唉!這年頭的小東西們,都這么心思重?老子壓境至此,走了一年了,也算是老家伙了吧?可我也不會滿嘴跑船呀!

“劉兄弟,看樣子正在洗髓境瓶頸,苦于無法破境吧?小事兒,我顧懷別的不行,修行尚且算得上一把好手,反正路上要結伴,到時候教你幾手?”

離著客棧越來越遠,此時卻見顧懷掏出來個羅盤,且并指朝著上面點了點。

嘿!這小子氣血旺盛,對于妖魔鬼怪可是不多見的大補之物。我就不信了,有如此餌料,釣不到大魚?

“劉兄弟,你在此處演練拳法,我藏在邊上,一旦有妖精出來,咱們合力打殺了便是。”

話音剛落,道士一步躍上商鋪屋頂,就這么躺在雪里。

劉赤亭皺了皺眉頭,看在兩張符箓的份兒上,就聽他的!

客棧里邊兒,胡瀟瀟自然知道劉赤亭被拐跑了。玄都山的道士不靠譜歸不靠譜,但總不至于害人,她也就沒當回事兒。

況且,她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干。

放出兩只小家伙,一邊兒肩頭蹲了一只。隨后翻下窗戶,到一樓負熊窗外,壓低聲音說道:“你們,幫我瞧瞧那是個啥。”

赤翎撲扇著翅膀,玄陽則是跳上了窗框。

兩個小家伙很快就轉過頭,都不用發出聲音,胡瀟瀟就明白它們在說什么了。

“人?怎么會是人呢?奇了怪了!”

反觀劉赤亭那邊,他倒是練拳出神,但屋頂上的顧懷,可就沒這么輕松了。

轉眼已是子時,手中羅盤竟是半點兒動靜都沒有?怪哉!莫非我學了假的望氣術?

嘆息一聲:“劉兄弟,看來今夜是沒戲嘍,回去睡覺吧。”

未曾想到剛剛落地,就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,死活是挪不動腳。

無奈轉身,“真要學?學壞了可別怨我。”

劉赤亭呵呵一笑,“學個畫符而已,還能學壞?犯天條啊?”

顧懷一撇嘴,想學,教你就是。

“看好了,就畫一遍,這叫鎮妖符,就是我用的那個,完事兒念上一句急急如律令就成。”

說罷就走了,留下劉赤亭在雪中,仔細觀看那……鬼畫符。

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他真就記下了。以前鄧大年就喜歡畫一些稀奇古怪的圖案,用筆怎一個彎彎繞了得?剛開始盯不住,后來眼睛能跟上筆鋒,也就能記下了。

只是鄧大哥說讀書得在路上讀,那樣才能學明白道理,于是也沒教過劉赤亭文章。

方才顧懷,可比鄧大哥慢多了。

一邊往客棧走著,一邊并指虛劃,走到窗前時都不知道畫了多少遍了。

此時,劉赤亭呢喃一句:“急急如律令!”

江水之中,忽然傳來一聲巨大響動,劉赤亭隱約瞧見一個白色東西消失,隨即便覺得眼前一黑,暈了過去。

胡瀟瀟推開窗戶,江上無事,但劉赤亭趴在下方,口鼻皆有血水溢出。

顧懷也推開了窗戶,道士一下子愣住了。

瞧見胡瀟瀟要吃人的眼神,道士心中苦澀,那叫一個欲哭無淚。

“我學了倆月呢,誰承想他真能畫出來?這……造了孽了啊!”

胡瀟瀟跳下去背起劉赤亭,冷冷看向顧懷,眼神簡直要殺人。

“玄都山的死牛鼻子!你最好帶了固本培元的丹藥,不然我讓你玄都山出海只能游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