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雯曾經看過一句話。
——哭泣,是我們和世界建立溝通的第一種方式。
傷心難過時,會哭。
高興快樂時,也會哭。
而她現在,理不清心底翻涌的千萬情緒,腦袋里繃著的那根弦突然斷裂。
她崩潰,放聲大哭。
短短的一天時間,仿佛歷盡千帆。
她已經做好今后的每一天都是糟糕卻要必須堅強的準備,可…
安雯還是安雯。
還是安小姐。
還可以擁有她的愛情。
安雯哭得太兇,甚至可以用‘嚇人’來形容。
司機開著車,叫了好幾聲‘安小姐’都沒得到回應。
無奈,司機靠邊停車,半轉身子,無力又著急:“安小姐,您別哭了,您這樣…我怎么跟顧先生交代啊?”
安雯聽見‘顧先生’三個字,恍若驚魂。
她大汗淋漓地抬起頭,滿臉淚水。
安雯不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大嚇人,只看見司機驚恐的神色。
她接過司機遞來的紙巾,力竭道:“我沒、沒事。”
車輛再次奔馳在路上。
此刻,安雯迫不及待想給顧崢打電話,但又理智的想,應該等情緒再穩定一些。
不知道這世上是不是真有心靈感應一說,她的手機忽然響了。
是顧崢打來的。
安雯捏著手機的手指發顫,仰頭,快速勻了幾個呼吸。
她接電話:“喂。”
電話那邊有雨聲。
雨滴砸在傘布上的聲音。
顧崢清潤的說話聲混雜其中:“我預計你到滬城了,給你發了微信,你沒回。”
他問:“甜甜,還好嗎?”
他說:“我快回來了。”
均勻的呼吸逐漸急促,安雯攥著腿上的圍巾,哭著叫:“阿崢…”
聲音很是動情:“阿崢……”
顧崢應該是無措的。
他在電話那邊有長達兩分鐘的沉默。
可千里之遠,他最后只能頓著嗓子:“別哭了,我快回來了,嗯?”
安雯哭著點頭:“嗯。”
她抽噎:“我等你。”
擁有雄厚資金實力的百嘉集團宣布入資萬物廣告,解救了萬物的燃眉之急,各方人士暫緩逼迫,開始觀望。
那天晚上,夜深人靜,安雯又看了一遍百嘉集團新聞發布會視頻。
百嘉入資萬物,顧淵親自出席新聞發布會。
對于現在如同燙手山芋、人人避恐不及的萬物廣告,那么龐大的資金,怎么可能只是單純的商業投資?
顧崢到底是怎么說服百嘉高層,又是怎么說服顧淵的?
安雯想不出來。
但知道,這有多難。
但顧崢做了。
還…做到了。
他像個蓋世英雄,把她從地獄里拉出來。
這形容,一點不夸張。
安雯眼眶馬上又要濕潤,突然房門鎖洞擰轉,投進來一束昏暗的光線。
丁星蘭看見床上的手機亮光,嘆氣:“我就知道你沒睡。”
安雯趕緊爬起來,摁開床頭燈。
白日在公司,她都沒怎么跟丁星蘭說上話。
安雯抱住丁星蘭,忍不住埋怨:“公司發生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訴我?有什么事我們一起扛啊!”
丁星蘭一看安雯眼瞼,就知道沒少哭,白日太忙了,也沒注意她,還責怪了她一句怎么不好好呆在北都。
此刻,在家,丁星蘭只是一位母親。
她溫柔地拍拍她臉頰:“你還是個孩子。”
“我二十二歲了!”安雯反駁,“我也可以幫上忙!”
丁星蘭笑笑:“你能幫上什么呀?”
安雯蹭地從丁星蘭懷里出來:“我今天在公司看了好多文件和報表,萬物走到這一步不是一時半會兒,你們把攤子鋪得太大了,大到自己都無法駕馭自己布的局,這才導致崩盤!”
對于安雯的見解,丁星蘭先是詫異,然后失笑:“你現在都會看報表了?”
安雯撇開臉:“你們就是看輕我!”
丁星蘭愣了幾秒,拉過安雯的手,握住,語氣酸澀:“我的女兒,很棒。”
安雯心里一軟,又抱住丁星蘭:“我有在認真學,顧崢有慢慢的教我。”
說起顧崢,丁星蘭閉了閉眼睛:“萬物接受了百嘉的入資,媽媽對不起你。”
安雯疑惑:“對不起什么?”
此刻,丁星蘭全然站在婚姻中的女性角度,表達擔憂:“你們還沒結婚,他就為你做到如此,媽媽怕你們日后有矛盾,你會念著這個委屈自己。”
安雯咬唇,挺了挺胸腔:“那就好好經營萬物,讓百嘉把這錢賺回去!”
安雯抱緊丁星蘭,安撫她:“你放心,我不會委屈自己的。”
再說,顧崢不會委屈她的。
她堅信。
峰會結束,顧崢回國,直接落地滬城。
不知是哪里走漏的風聲,顧崢出機場,被記者圍堵。
記者舉著話筒,懟得很近:
“顧總,您這次直達滬城,是為了和萬物的合作事宜嗎?”
“請問對于萬物龐大的資金空缺,百嘉第一次資金注入計劃是多少?”
“請問百嘉此舉后,對萬物有直接經營權嗎?”
“……”
安雯是來接機的,此刻不敢上前。
怎么會這么大的陣仗?
她跟著人群后退,時不時踮腳看里面的情況。
顧崢穿著一整套深灰色西裝,淺藍色襯衣配斜條紋領帶,領帶上細細的銀色領帶夾,外面一件長及腿彎的千鳥格復古正肩大衣。
此刻被記者圍堵,英氣的長相,優越的身材,像個一線男明星。
對于這樣的陣仗,顧崢處然不驚,禮貌隨和:“暫時不方便回答,麻煩讓一下,謝謝。”
這時,有個‘不務正業’的記者懟著手上的迷你采訪話筒:“顧總,請問您跟安小姐真的在談戀愛嗎?”
顧崢不回應,往前走。
那位記者又問:“聽說你們已經訂婚,是真的嗎?”
安雯在人群外瞪大眼睛,什么訂婚?!
下一刻,又是那位記者:“聽說安小姐已經懷孕,在私人山莊養胎,是真的嗎?”
安雯瞠目結舌,什么懷孕?什么養胎?!!
都什么跟什么?!!!
驀地,顧崢停下腳步,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,低眤過去,冷聲:“你是哪里的記者?”
這一秒,高傲、輕蔑、壓迫、不容侵犯。
記者皆啞然。
顧崢收回視線,往前走,記者退步散開。
安雯本就怔愣在‘養胎’中,此刻一個沒注意,被突然后退的記者肩撞到。
她驚呼一聲,一屁股坐到地上。
顧崢一直沒有同安雯有眼神交匯,但他視線余光一直注意著她。
他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,拽住記者胳膊。
記者沒摔倒,捏著話筒連聲道謝:“謝、謝謝,謝謝顧總。”
顧崢沒回應,急步繞到記者身后,扶起安雯,眼睛上下檢查:“摔到沒有?”
安雯搖頭。
沒摔到。
但嚇死了!
差點一個大腚坐到自己臉上!
她還驚魂未定,剛微微散開的記者又涌上來。
安雯趕緊抓起圍巾遮住自己的臉,同時,顧崢把她護進懷里。
記者七嘴八舌:
“請問是安小姐嗎?”
“是安小姐,我看過她初中時期的證件照片。”
“真的是安小姐!”
“安小姐,請你說句話!”
“安小姐,請問您和顧總真的訂婚了嗎?請問百嘉對萬物的入資是聘禮嗎?”
“請問您和顧總什么時候完婚?您真的懷孕了嗎?是奉子成婚嗎?”
顧崢再次停下腳步。
安雯被顧崢護在懷里,在他說話時,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寬闊的胸腔在起伏。
他語氣嚴正:“安小姐正在追求學業,暫時沒有婚姻打算!”
記者還追問:“所以顧總,您是求婚了,但被安小姐拒絕了嗎?”
顧崢斂眉,答非所問:“對于不實的新聞訊息,百嘉集團法務部絕不容忍。”
顧崢話已至此,記者明顯收斂很多。
沒一會兒,機場工作人員過來,把顧崢和安雯護送進車里。
車輛勻速啟動。
顧崢放開安雯。
她下半張臉被圍巾遮著,一雙杏眼亮晶晶地看著他。
大概這兩日沒睡好,她有微微的眼袋,但別是柔媚。
他溫柔,再次問:“剛才摔到沒有?”
安雯閉了一下眼睛,搖頭。
他拉下她的圍巾,目光在她小臉上游離一圈。
唇粉粉的,精神不錯。
那天,她在電話里哭,一聲一聲的叫‘阿崢…’
此刻,一顆懸浮的心,終于落下。
車上熱,顧崢捻著圍巾一端,給安雯取下來。
他安撫她:“那些記者雖然胡說,但不敢亂寫,放心。”
胡說?
嗯。
是胡說!
突然想起什么,安雯眉梢微揚,咬了一下唇,質問:“我哪有拒絕你?”
這話沒由來,顧崢把圍巾疊了兩下,放到一邊,抬起眼皮:“什么?”
“我哪有拒絕你的求婚?”安雯眨巴眼睛,嬌俏地埋怨,“你都沒求婚,怎么跟記者表現得像是我拒絕你了一樣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