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數據表明企業的平均壽命只有3.9年,98%的企業會被淘汰,九成以上的企業活不過前三年。
而萬物廣告創立至今,已有二十四年。
1990年,安雯的爺爺創立萬物廣告公司,以代理IT廣告而挖到第一桶金。
1996年,萬物廣告年收入超過5000萬元,占領滬城95%的IT廣告代理,一時風頭無兩。
二十一世紀初,我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,國內經濟與世界經濟快速接軌,越來越多的大型廣告企業涌入國內廣告市場,給傳統廣告行業造成巨大沖擊,萬物廣告首當其沖。
風云飄搖中,萬物廣告存活下來,成為國內最老牌廣告公司,沒有之一。
萬物廣告雖然無法與百嘉這種資本性綜合集團作對比,但在傳統企業中頗有地位,在行業內更是被叫一聲‘老大哥’。
安雯一直是這樣的認知。
可是現在,萬物資金鏈斷了,甚至已經紙包不火。
安雯不是無知孩童,不會因為安霽云淡風輕的幾句話就覺得不是大事。
但情況比安雯想的更為糟糕。
當天下午,財經新聞插播緊急新聞,播報了萬物廣告公司的財務危機。
接著,網上接連出現相關新聞。
一石激起千層浪。
萬物廣告公司的合作伙伴陸續提出解約,終止合作,緊避牽連;
萬物廣告公司技術材料供應廠商進行尾款追討行為,要求立即結清所有賬款;
萬物廣告公司員工在公司大樓前組織維權活動……
新聞頻道里,記者舉著話筒站在萬物廣告公司大樓前,微微側身展露身后的維權活動,嘴上說著客觀卻冰涼的話:“我國最老牌廣告公司,恐宣告破產……”
新聞畫面里,安霽帶著水和盒飯去安撫維權鬧事的職員,卻被涌圍著鬧說法。
安霽一遍一遍地保證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。
可他的聲音力不從心,完全被壓制,只能聽見一聲比一聲更高的‘給錢’、‘臭資本’、‘傷天害理’、‘空話’、‘破產……’
新聞畫面里一團亂。
安雯在家里刷著新聞,連天黑了也不知道。
她全身陷入黑暗里。
手機屏幕,突然插入電話,微微照出黑暗中蜷成一團的身形。
是顧崢。
安雯忍了好久的眼淚,終于奪眶而出。
她抬手抹掉眼淚,又深深換了一口氣才接電話:“喂。”
那邊頓了兩三秒,能聽出擔憂掛念:“甜甜,你還好嗎?”
安雯打算假裝好的,可是繃不住:“我想回家。”
她手指摳進肉里,壓抑哭腔:“可是下雪了,飛機不飛,我回不去。”
顧崢沉了一口氣,冷靜同她分析:“現在的情況,你留在北都是最好的。”
安霽也是這樣說的。
可安雯不想。
她生來就是一個既定利益者,在此刻還要躲起來,那和臭蟲有什么區別?
安雯重復:“我想回去。”
顧崢:“后天我回國,和你一起。”
安雯在黑暗中搖頭:“我等不了。”
電話那邊,顧崢沉了口氣,然后說:“好。”
顧崢給安雯安排了私人飛機,只要天氣允許,立刻就可以回滬城。
盡管這樣,也是在第二天清晨七點多,起飛。
安雯一夜未眠,也了解到更多信息。
比如說對賭協議。
萬物和秦羽之間的對賭協議,涉及資金,二十個億。
僅僅這里,就是二十個億。
安雯第一次覺得錢,是沉甸甸的。
壓得人喘不過氣。
安雯徹底幻滅所有希望。
她原本還有很多僥幸的設想,可這樣龐大的流動資金,是顧崢也無法私人支配的天文數字。
她不得不接受,前頭已無路。
甚至很清楚萬物接下來的命運,只能申請破產。
她安慰自己。
沒關系。
都沒關系。
該還的還。
暫時還不了的,按照規定利息清算,一步一步償還。
只要人在,一家人都在,沒什么過不去的。
可是,她的愛情呢?
安雯不是無知少女。
萬物破產,全家背負不小的債務。
她和顧崢,還有可能嗎?
他是顧崢,也是百嘉集團的執行總裁。
就算他可以讓一個負債家庭的女人做妻子,但,百嘉集團的總裁不可以。
就算萬物申告破產后清算,顧崢愿意幫助清還所剩債務……
思緒到這里,安雯重重地甩頭。
答案已經很明顯了。
無可抗衡。
安雯僵硬側頭,看見云層上金閃閃的太陽,照得她眼睛酸脹腫痛。
她闔上眼皮,眼淚砸在手背上。
她再也忍不住,無聲哭起來。
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后,安雯落地滬城。
她打開手機訊號,點開微信,一瞬間涌入無數信息,導致手機直接卡死。
安雯先上車,才開始搗鼓手機。
她重啟手機,這次沒敢直接點開微信,她先是刷新聞,看看最新的情況。
這一刷新聞,她直接愣住了。
萬物公司的相關新聞被壓制,頭條全是百嘉集團相關。
胸腔里洶涌著什么,安雯說不清,只是指尖顫抖地點開新聞視頻。
北都時間十二月二十三日,早晨九點整,百嘉集團在北都召開記者發布會。
會上,百嘉集團前執行總裁顧淵率著集團內部高層到場,宣布百嘉集團將入資萬物廣告公司,與其同舟共濟。
會上嘩然,有記者犀利指出萬物當下困境,提問百嘉集團此決定的原由。
顧淵從容對著話筒道:“萬物是我國廣告行業的‘老大哥’,是時代傳承,也是行業標桿,它有堅固且不可取代的內核,挑戰和機遇從來都是并行的,在我看來……”
他頓了一下,看看左右坐著的百嘉內部高管,舉手投足間是一種無視商場沉浮的自若:“在我們看來,這是機遇。”
又有好幾個記者發言,都被顧淵及其百嘉代表‘太極’回應。
最后,有個記者站起身:“老顧總,我有個比較私人的問題。”
顧淵抬了一下手,很文雅地比了個‘請’的姿勢:“你說。”
記者:“今天為什么是您來呢?顧總呢?”
顧淵以一種老者的語氣,和藹調侃:“你不敬業啊!他作為我國年輕企業家代表去M國參加峰會,你作為財經記者,不知道?”
底下有氣氛的哄笑。
記者跟著笑了一下,又開口:“我聽說顧總和萬物廣告公司的千金在談戀愛,請問真有其事嗎?”
哄笑聲瞬間停頓。
顧淵波瀾不驚,看著記者臉上笑意依舊。
記者咽了一口口水,追問:“請問百嘉這次入資萬物的決定,是否跟這有關?”
全場安靜,注視顧淵。
顧淵本就上拂的嘴角,此刻幅度更甚,他指著臺下提問的記者,轉頭看旁邊的人:“她說的是真的嗎?”
旁邊的人擺頭,表示不清楚。
顧淵又笑盈盈看向記者:“那就要,借你吉言了!”
他沒正面回應,反而四兩撥千斤側面表示百嘉入資萬物是商業決定,不參雜其他。
記者還想再說話,被顧淵搶先。
顧淵:“我可太想抱孫子了!哈哈哈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