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初九,重陽佳節。
殿試。
人員濟濟一堂。
因為皇帝修改了三榜制度之后,中舉的數量大幅度提升。
南北中三榜成員各自一列。
南榜、北榜人數相當,各有一百二十三人,中榜就可憐很多,只有區區三十三人。
皇帝駕到,眾人拜見。
皇帝落座,輕咳一聲說:“今科科舉,只因時局紊亂,內外都需要梳理,因而耽誤了不少時間。不過,今科之后,下次正科,只在三年之后。
接下來這三年,若你們有親友落榜的,都告訴他們一下,他們可以選擇參與太學府的課題,也可以準備好返鄉入校,每年參與課業考核。
朕希望太學府成為統合大明子民智慧之地,為國效力,亦不必拘泥于科舉一途。
往后,還有很多很多地方需要人才,各行各業,都需要百花齊放才能凸顯大明之生命力。
尤其是,朕決議對外封藩。
那么,為了不重蹈宗周越封越弱的覆轍,朕就必須想辦法保證提振大明綜合國力。
其中有一條最為關鍵,那就是人才。
只是,自從趙宋之世,重文輕武,儒者不通六藝,不明五谷,甚至一日朕于鄉野問一舉人,菽如何收獲,他竟然與朕言,店中可購得!
儒者皆言農本,可是此舉人竟然不知農事!
此事萬萬不得持續發生。
所以朕今科的題目是:如何制定儒者新的考試項目,讓所有儒者既通文武,也明農耕,德智體美勞,全面發展!
諸位愛卿,落筆吧。”
朱厚照說完,鑼鼓敲響,然后自己離開了。
德智體美勞,全面發展?
楊惇拿著筆,回想著朱厚照的話,不由得皺眉。
皇帝從來不拘泥過往,尤尚今時。
所以,皇帝的題目,本質上是要告訴所有人,儒生言農本,那么就要去干農活了,不干你敢說農本?
大兄曾言道:直隸布政司下屬的學校,從小學開始,專門開了學田,以班級分配,每人都需要下地勞作。
此外,還有禮樂課、習武課,甚至到了中學,還有專門的豬圈、馬廄、牛棚。
全部都是需要他們親自下去干活的。
楊惇一下明白過來,皇帝想要干什么了。
他要試探,新科進士之中,有多少人景從陛下身后,被堅執銳,扭轉天下思潮。
一旦不按照陛下的想法走,那么下場無非就是外調。
但永遠不可能入中樞。
想到這里,楊惇提筆:“時移世易,天下當新……”
除了楊惇領悟,不少人也都明白朝堂變化,會影響如今的人間變化,因此他們也都側重恭維皇帝。
羅貫中也是其中之一。
他一邊贊同皇帝的話,一邊給出了標準解答:入學者,當根據年紀各有側重。
六歲及以下,從文煉體,是為筑基。
六歲至十二歲,習箭、算術、文章、農牧等。
十二至十六歲,禮樂、御車、律令、天文等。
至十六以上,憑興趣、生計各言其事。
哪怕不為官亦可有一技之長。
寫完,羅貫中又補了幾句,然后停筆,冥想,等著收卷。
……
再一次鑼響,士子退下。
卷子收上來開始謄抄。
內閣朝臣和禮部尚書林俊也都來了,他們開始看卷子。
不過楊廷和沒來,因為今科中,他家楊惇考中了,他得避嫌。
梁儲負責主審,看到題目的時候也并不意外。
大明朝的殿試,大部分都是問時局問題。
朱厚照今日的殿試題目,就是要未來的后進晚輩親自對教育體系提出改進和質疑。
林俊看了兩眼,就把手中的文章放到了邊上,接著深呼吸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他看到了什么?
新科進士們,只要腦袋清楚的,都選擇拍朱厚照馬屁。
對于學校的科目制度,多是贊同增加耕種課業!
這……還是讀圣賢書的人嗎?
孔子早年對于農學,雖然稱不上好,但也絕對不是贊同學生去農耕。
因為這樣,根本就是浪費時間!
你可是讀書,你是要出仕的。
不從現在開始約束自己德行,你去干農活?
胡鬧!
但這群人為了能考好名次,毫不猶豫選擇贊同皇帝的計劃。
因為直隸省內的學校工作珠玉在前,只有腦袋不清楚的人才會選擇駁斥。
所以,今科之中,已經沒有獨立思考的人了!
就算有,也都是城府極深之人,這種人進入官場,必定考慮自己利益。
那么更不會輕易冒頭沖鋒陷陣!
如此一來,皇帝成功了!
林俊感覺到了窒息,皇帝已經成功用自己的威勢,壓服新科士子聽從他的調遣。
接下來時間到位,數年之后,天下就只剩下一個聲音。
竊理學而開新學,朱厚照極有可能成為人間新圣賢。
百年之后,不論儒生還是士紳,都不會死命黑朱厚照。
因為朱厚照的學問,將成為天下正統!
你什么時候見過祖師被黑的?
林俊感到深深無力。
朱厚照完成利益集團的更迭,如果你上車,就只能被淘汰。
為了子孫,林俊只能重新開始閱卷,忍著不適,將那些拍朱厚照馬屁的人列在高分區域。
最后,五個官員勾勾選選,發到了朱厚照面前。
上上的,赫然是楊惇。
朱厚照愣了一下,楊廷和家里總能出厲害的小子嗎?
不過轉念一想又搖頭,楊廷和現在算是自己的得力干將,沒有必要將捧殺了。
這個老頭兒,是個嗅覺靈敏的家伙。
轉頭將楊惇的名字列在了北榜二甲第十。
然后吳承恩,真的十分簡略,言簡意賅。
列南榜狀元。
中榜第一則是宗親,朱厚照遠房堂弟——朱厚煴,其父農部尚書朱祐楓。
很快,名單列好,張榜布告。
這一張榜單,不全是才能,而是人情世故。
凡是反對朱厚照推行教育新政的讀書人,一律下乘。
凡是贊同的都上列靠前。
“陛下之決心,始于今科。”
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南榜二甲第十之后,年歲不大的楊惇嘆了一口氣,他已經能看清,皇帝接下來對于國家的執行政策是什么樣的了。
“二哥。”楊惇還在感慨,老四楊忱跑過來,“三哥來了。”
聞言,楊惇轉身看向笑容燦爛的老三:“如何?”
“賜同進士出身,任稅務總局三級吏員,協助處理接下來的秋稅事務,積累經歷之后,明年外放為官。”楊恒老實回答。
“也就是說,明年你至少是個九品了?”
“嘿嘿,這不是稅務署到處缺人嘛。”楊恒搔了搔頭,“聽說朝廷準備給地方稅務廳、署臨時征辟權利。
只要身家清白,并且精通算數,不管學歷,就能協助干活。
然后一年之后,保舉入皇家學院進行為期一年的學習,再根據經驗和學習能力,升任正式吏員。
我們這些人,接下來擔子可不小,還得學很多東西,甚至包括搭建稅務署的框架業務等等。”
楊惇頷首,再看看自己的進士出身,沉默了一會兒說:“我得留在京中觀政一年,干的事情也和你一樣,都是案牘工作。就是不知道會分到哪里。”
“那得看二哥你選哪里了,或者干脆入都察院吧。”楊恒突然想到了什么開口。
楊惇一愣,接著頷首:“晚些再說,歸家。”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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