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亦馳離開南津州,騎著馬。
城外地上,正在鋪陳煤矸石做路面。
煤矸石,是煤炭在掘進、開采和洗煤過程中排出的固體廢物,這玩意兒屬于廢品,熱量太低了,不適合燃燒。
不過,矸石可以做水泥。
大明對于煤炭的需求增加,以至于開挖出來了很多煤炭,煤矸石也跟著出現。
為了解決煤矸石自燃的問題,工部想了很多辦法,最后也就是制造成水泥和燒磚比較靠譜,因此在煤炭區有大量的相關業務。
不過因為機械投入不夠的緣故,人力碎石太耗費精力。
這玩意兒最后只是在礦區建設使用,離開礦區,煤矸石一般是碾碎,然后用來修路。
雖然不比水泥路好用,但勝在大明北方有海量的鄉鎮和縣城之間有路,煤矸石易于排水的特點,很受百姓喜歡。
關內諸多省份,都在用煤矸石鋪建鄉道。
這個技術,都是后續逃跑的流放犯帶來的。
南津州附近找到了煤礦,就把相關的東西利用起來了。
大明就算怎么遮掩技術,技術還是會隨著人類的遷徙和傳承而溢散。
尤其是流放犯到處跑,一百個總有三五個跑出去,技術也就跟著這種人溢出了。
馬蹄踩在路上,張亦馳看著很多穿著簡陋獸皮的農奴,正在努力推著木質碾輪車傻笑。
他們很無知,所以很快樂。
他們知道,給漢人干一天活,一天能吃三頓飯,一個月還能拿到一點錢,去隔壁的娼館里逍遙。
就是漢人對酒看得很嚴,想要喝酒,需要干得突出的人,或者某個地方的鄉寺組織了祭祀,才能從各自的鄉寺那邊,拿到一點酒。
而想要入駐鄉寺,就需要長達一年的勤勞作業,年底上繳一筆糧食,或者一些獵物,然后跟著參加祭天、祭祖、祭祀。
漢人很奇怪,他們不平日里不禮拜,但每十五天,他們一定會祭祀一些從未見過的偶像,或者在各家的祖先忌日進行大祀。
雖然允許他們去教堂禮拜,但教堂里的那些牧師,反而開始不允許他們這些農奴進來禮拜。
因為牧師說,他們已經不純潔了,墮落成野蠻人。
“下雨了!”
有人喊了一聲,正在忙碌的人群趕緊跑到附近的亭子。
只不過,張亦馳他們也停駐于此,讓這群農奴只能蹲在亭子的飛檐下,怯生生看著張亦馳他們在煮茶。
從未聞過的芬芳,讓不少人好奇。
張亦馳看著雨,有點憂愁。
現在歸化國看起來擴張了,可是他卻能感覺得到,越來越多的宗教滲透進來,還保留著秘密宗教屬性的彌勒教,已經出現了力有不逮。
這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因為彌勒教是他們張家安身立命的根本,沒了彌勒教,吉囊想要怎么清算他們,就怎么清算他們。
難繃。
“咳咳,借過一下。”一聲北京官話傳來,張亦馳看到來者,臉色一下變了。
一群金發碧眼的泰西人,穿著黑紅撞色玄袍,頭戴宋代長翼官帽,正中間位置,用紅色琉璃做了一個十字架,下邊用金線刺繡了一個字——景。
“你們是什么人?”張亦馳手下警惕的看著這群人,手中的刀隱隱要出鞘。
“景教傳教士。”為首的泰西人笑道,“我們和東正、基督、更正、圣母這些教派,是同一個信仰的。”
“讓他們進來。”張亦馳發話了。
這群泰西人笑吟吟的做了個抱拳,顯得不倫不類,但上來之后,一抖衣袖,仿佛一個個活的宋代士大夫。
“宋制華服?”張亦馳仔細端詳,確定了這群人的袍服形制。
“不,是仿宋華服。”這群泰西人搖了搖頭,“袖子相較于宋代服制,窄小了很多,身上采用了拉鏈設計,用了中原道袍的規制。理論上進行了改良。”
張亦馳古怪看著他們的長翅,難怪以前聽人說,宋代不好交頭接耳,他們擺動腦袋的時候,當真是抖得厲害,有點滑稽。
“你們的方步,很標準。”張亦馳又看了一眼后方上來的其他人,不由得笑了起來。
“這是禮儀。”泰西人們笑了起來,“閣下是一位中原人士?可有信仰?景教了解一下?我們,主祀昊天上帝,從祀西郊白帝、配帝:少昊從祀官:蓐收、從祀星:太白、另有從祀:三辰、西方七宿。”
張亦馳愣住:“等等?你不會胡扯吧?景教難道不是西方的宗教?”
“自然是。西郊白帝,我們的耶。耶是昊天上帝安排來鎮守西天的人。我們的創世神話是這樣的。”
這個泰西人將蓐收五孽子的故事講了個遍,聽得張亦馳眼睛都直了:“你們還有文言?”
“自然,這是規矩。景教作為祠部唯一準許的十字諸派正統,受命前來邰洲,進行更正。我們正在努力,讓天下人一同沐浴在昊天上帝的輝光之下。”
此人微笑:“看您的打扮,應該是個貴人,若是有想法,可以與我們交流一二。信仰我們,將會獲得教化,洗脫原罪,建構道德,成為一個原人。
原人追求真善美,摒棄貪嗔癡怨憎。
只要努力勤奮,樂善好施,擔當責任,敬天法祖,同赴大同。
便可不入煉獄,不墮輪回,往生極樂,流芳萬年。
乃至于封神祭祀,享受香火,受盡世人敬仰,這可是無上榮譽。
更重要的是,信仰我們,將獲得下次投胎入華夏的機會。
相較于如今的莽荒野地,還是回到中原富庶之地,要好吧?
機不可失,時不再來。”
張亦馳聽著這群人給他忽悠,他倒是冷漠,但下邊已經有人小聲問詢這群傳教士,信仰他們死后真的能投胎回大明的真假。
“自然是真的。”這群人淡淡的笑著,“誰都想回大明,但陛下構建了封神體系,只有庇佑一方,受到了朝廷封神之后的功德陰兵,才有資格投胎回大明。
而體察功德陰兵的報備,主要職責在祠部,而我們祠部厘定的諸派,才有資格上報給祠部。
換而言之,我們景教也是封神體系的一環。
陛下乃是闡天釋道的圣人,他已經欽封八方地府。
分管中土之外的八洲之地。
而中原為八方地府進出要地,也就是鬼門關。
有酆都大帝親自坐鎮,十殿閻羅負責協理。
而負責邰洲鬼魂督管的叫做根冥煉獄界。
守門的叫做地獄三頭犬,神獸叫做尼德龍根,一左一右兩大主官,分別是路西法和哈迪斯……”
景教徒開始講解他們的地獄文化,主打的就是一個縫合。
“等等,為什么邰洲的地獄,叫做根冥煉獄?”張亦馳皺眉問。
“這個很簡單。”這個傳教士微笑道,“因為邰洲并不是開天辟地就有的世界,而是被西郊白帝從花園丟下來的。
花園上的蘋果樹都被砍掉了。
只剩下樹根扎根在地球上,靠著樹根和神洲勾連。
部分樹根,就是現在的邰洲山脈,比如烏拉爾山,在我們的經典里記載為:鎖天圣山,靠著這座山,才拉住了邰洲不漂移。”
傳教士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,張亦馳都驚了。
頓了很久他才苦澀問道:“究竟是誰給你們提點的?這已經不是神話傳說了啊!”
“不,這就是傳教。”傳教士拿出了袖帶里的《景教福音新經》,然后將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拿下來,仔細一看十字架,不難看出上邊是蟒纏成了十字模樣,將之放在經文上。
“我們是道德的傳教士,不會強迫你的信仰,一切心誠則靈。
因為我們背后,站著是大明。
不管你有什么信仰,在我們這里,奴隸也能獲得尊嚴的救贖。
阿門。”
“那么,如果有愿意接受洗禮的,可以來我這里購買一套《景教福音新經》,以及一個景教十字架。當你們讀完這本書,就能知道自己應該在邰洲怎么生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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