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久后陳決的家人從蘇城趕來醫院,在爭執中陳決暈厥過去。
他的家人簽字,他被送進手術室,保住了腿。
同時,事故現場的監控被調出,畫面里,陳決每一句話都在刺激安雯舅舅。
可以說,他是故意的。
他就要這個結果。
因為想見丁瑤。
安雯又想起陳決的話。
——我早就說過,我的命,給她了。
——她不要…
——就不要了。
醫院的事暫告一個段落,丁星蘭和安雯乘車回家。
期間,丁星蘭處理了好幾通工作電話,也瞥了好幾眼安雯,她都眼神放空的看著車窗外。
到家,安雯像被解除封印一般恢復活力,她嗓門還挺大:“媽媽,我改論文去了,沒大事別叫我啊!”
背影也活躍。
但,知子莫若母。
丁星蘭這邊把事情放下,去敲安雯的門。
很快,房門拉開,安雯沒骨頭地掛在門縫上,一張笑臉:“出什么大事了?”
丁星蘭抬了下下巴。
安雯往旁邊撤一步,大開房門。
丁星蘭進房間,徑直走到書桌前,手背貼了一下筆記本電腦。
看見這一幕,安雯嘴巴不自覺張大,腦袋嗡嗡的。
她都這個歲數了,還被這樣檢查。
安雯關上房門,窩進小沙發里,扯過玩偶抱在胸前,狡辯:“我就偷了這么一下懶而已,真的就一下。”
丁星蘭靠著書桌,不和她瞎扯:“甜甜,你是不是有事?”
安雯面色一頓,又拉開嘴角,笑得眉眼彎彎:“我能有什么事?”
她故作輕松,瞥一眼丁星蘭。
可視線剛接觸,心頭立刻涌上委屈,她眼眶一熱,逃避地埋下頭。
丁星蘭走過去,坐在安雯旁邊,猜測:“是不是和顧崢鬧矛盾了?”
安雯收緊手臂,胸前的玩偶鼻眼擠作一團。
她埋著頭,側臉被發絲擋住。
丁星蘭伸手別開安雯的頭發。
她已經哭了。
丁星蘭一怔,放下安雯的頭發,心疼地摸著她后腦勺:“甜甜,不管發生什么事,你都可以和媽媽說,媽媽會幫你。”
安雯像個吹鼓的氣球,突然被戳了一針。
她不再忍,轉身撲到丁星蘭肩膀上,抱住她,噎著音調告狀:“顧崢欺負我。”
那些事牽扯太多,已經不是簡單的對錯能判斷的。
安雯都明白。
她也不想去判斷那些。
她只知道,顧崢既然沒有愛她,為什么要招惹她!
讓她愛上他,變成現在這種,不灑脫,很矛盾的樣子。
他狠狠地欺負了她!
丁星蘭聽著安雯的話,第一反應就是:“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其他女人?!”
丁星蘭也是一朝被蛇咬。
安雯閉著眼睛搖頭:“不、不是。”
這樣,丁星蘭才緩緩舒氣。
丁星蘭并不催促安雯,等她平復心緒后,才了解來龍去脈。
對于萬物被當做棋子,丁星蘭失笑。
失笑后,又是感嘆。
說起來,萬物的財政危機是遺留問題,和顧崢沒有關系,他最多算個借勢而為。
在商言商,60億入資換萬物40%股權,他沒有趁人之危。
甚至,是情意。
要不業內怎么沸沸揚揚,說這是聘禮呢?
丁星蘭今年五十歲了,在老姐妹聊天中都自我調侃要退休了。
她在萬物近三十年,經歷了新市場開放,股市崩盤,信息化發展等等。
沉沉浮浮,風風雨雨,什么沒見過?
此刻也得道一句后生可畏。
其實仔細想想,并不意外。
顧崢只是年紀輕,在商場的時間,可不算短。
他剛冒出頭時,還不到二十歲,也不是百嘉繼承人的名頭,而是少年天才。
只有不懂門道的人才會覺得那是個自帶光環的名頭,殊不知那個名頭,已然是眾矢之的。
商場,從不缺天才。
金子,也未必能撐到發光的時候。
顧崢要是沒有手段和魄力來自保,去鏟除異己,哪能到現在的位置。
說實話,丁星蘭站在公司管理者的角度上,理解顧崢的所有手段,甚至欣賞他的謀劃。
盡管如此,不代表丁星蘭不能共情二十來歲的安雯。
這段感情的開始,不符合少女純真的期許。
其實不止顧崢。
安家也有私心。
丁星蘭如實說:“甜甜,爸爸媽媽當時極力撮合你和顧崢,除了他自身優秀,還因為那時萬物面臨危機,想著即便東窗事發顧家對安家坐視旁觀,至少可以給你留一條順遂的后路。”
對于整件事,丁星蘭并不偏頗。
她的女兒,她了解。
她給安雯前前后后分析事態,讓安雯一度以為,丁星蘭站在顧崢那邊。
可她分析完,握住安雯的手:“甜甜,沒有偏頗的話說完了,接下來是作為媽媽要跟你說的話。”
安雯稍稍怔愣,掉著眼淚點頭。
丁星蘭:“你知道嗎?相愛的人,也會因為窮途末路而分開;不相愛的人,也會因為其他緣由而選擇走下去。”
安雯吸吸鼻子,眼眸含淚,格外清澈。
丁星蘭摸摸安雯的臉頰:“愛情從來沒有定義,也沒有標準答案。但是,愛情有選擇,而選擇權在自己手上。”
安雯慢半拍,似懂非懂點了兩下頭。
丁星蘭自揭傷疤:“我和你爸爸的事,你應該也知道。”
說到這里,丁星蘭自嘲地笑了一下:“你說我忘記了嗎?怎么可能忘得掉?說放下了,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。但這是我的選擇,就算我在哪一刻后悔,或是恨,也只能咬著牙走下去,但媽媽不想你這樣。”
安雯不想讓丁星蘭想起那些難過:“媽媽,你別說這些。”
“有什么不能說的?”丁星蘭看著安雯,還能從這張臉上看出奶呼呼的樣子,“你長大了,我們聊聊這些話題不是很正常嗎?我又不是老古董!再說了,我的不成功,也能做個前車之鑒的參考不是?”
安雯抱住丁星蘭,揭開內心:“我好喜歡他。”
覺得喜歡不足以形容,安雯改口:“我愛他。”
丁星蘭輕拍安雯后背,無形地鼓勵她說出內心的想法。
安雯抽抽噎噎把以前瞞著的事都抖出來:“媽媽對不起…對不起,其實我、我瞞著你還談過兩次戀愛,但我發現不適合,發現對方不愛我的時候,我分手都很利落,但現在…現在……”
丁星蘭聽到安雯偷摸著還談過兩次戀愛牙都咬緊了,可是不免又愧疚對安雯的疏忽。
丁星蘭收斂情緒,輕聲問:“你是覺得顧崢不合適,還是不愛你?”
安雯眼淚滑落,搖頭:“我不知道。”
她吸吸鼻子,闡述內心的倉皇不安:“有時候,我覺得他是愛我的,我感覺他是愛我的,但我很怕是我的自我欺騙、自我說服,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
丁星蘭沉了口氣:“甜甜,不知道就去確認,確認了就不糾結了。”
丁星蘭撥開哭泣的安雯,給她抽了張紙巾:“甜甜,我希望你能為自己作出決定。不用顧及萬物,也不用顧及在籌辦的婚禮,這是你一輩子的事。有爸爸媽媽在,你不需要害怕。”
安雯用紙擦眼淚,眼淚卻滾出更多,但不再是因為顧崢,是因為她堅實的后盾。
丁星蘭笑了一下,摸安雯的頭:“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說過的話?”
安雯淚盈盈抬眸:“?”
丁星蘭重重道:“不許委屈自己!”
安雯:“……”
丁星蘭:“你敢委屈自己,我可是要叫你哥先打斷你的腿,再把你抬回來的!”
安雯撇著嘴,抱上去。
安雯記得這話。
當時更多的是當做玩笑。
現在后知后覺,這話的力量感。
不管是以前,還是現在,或是以后。
她有爸媽,她沒什么好怕的。